成長的泥土:“散養”0r“圈養”
魯迅曾在《未有天才之前》提出 “天才與泥土”論 ,“不但產生天才難,單是有培養天才的泥土也難。做土的功效,比要求天才還切近”。我們在呼喚天才的同時,應該更關注產生和培育天才的泥土:學校、老師、教育、教學等。
縱觀高校中的拔尖人才培養,雖然方式不盡相同,但卻有些相通之處,比如小班制、導師制、優質師資、更好的硬件條件、更廣闊的國際交流平臺等,總而言之,即集中優勢資源為國家頂尖人才的培養攻堅。
至于這些優勢資源如何排列組合,簡單粗暴地來區分,可以分為“圈養”和“散養”。
到底是“散養”的效果更好,還是“圈養”更勝一籌?史靜寰在追蹤研究中發現,單獨編班的拔尖學生在校學習狀態要好于沒有單獨編班的,但是沒有單獨編班的學生反映出一個特點,讓史靜寰認為特別值得進一步研究。那就是他們的自主性更強,選課和學習自主性更大,“這些學生在校期間沒有表現出和非學堂班的差異,但是我期待他們出去以后會表現出更強的后勁”。
復旦大學則更傾向于“散養”。吳曉暉表示,復旦在過去幾年都認為不能單單把入學的時候看上去長的好的苗子關在一起單獨培養,而需要讓所有學生都能接受更開放的培養。
他把人才培養比作種樹,“如果說在傳授專業知識的同時,讓學生獲得能力、興趣和勇氣,把培養的土壤變得更厚,過幾年你會看到不僅好苗子會成長得更好,地里其他樹苗都會比原來長得更大。我們覺得這能更好地體現拔尖人才培養對高等教育的帶動作用”。
關于這兩類培養方式,史靜寰認為,用專項計劃、專設實驗班培養拔尖人才具有中國特色。資源的集中投入固然重要,但并不是唯一條件。越是具有創新潛質的人學習方式越多元,對個性化培養的需求越強烈。
北京大學教育學院研究員、北京大學元培學院原副院長盧曉東則提出了一個不同的理念,即“超越因材施教”。
“對‘材’的判斷是局限在教師的頭腦中,我們是不是要引入超越因材施教的新教育理念呢?”在盧曉東看來,當學生在某個時間點發生“瞬間之變”時,比如有學生突然瞬間意識到他要成為科學家或要改學其他專業時,學校能否給他提供這樣的機會?
拔尖人才收獲多也更“不滿”
截至目前,“拔尖計劃”已在清華大學、北京大學等20所高校的數學、物理、化學等學科進行了近十年的人才培養探索。該計劃的實施效果如何?影響學生學習成長的教育性因素與機制何在?
史靜寰所在的清華大學“中國大學生學習與發展追蹤研究”(CCSS)團隊,曾在2009-2016年選擇了對工科實驗班學生做了特別關注的11所高校進行分析,包括5所985/211院校、6所地方普通本科院校。
史靜寰發現,整體而言,實驗班學生在生師互動、主動合作學習上優于普通班學生,學業挑戰度也略高,但在校園環境支持度上與普通班沒有顯著差異。“特別是985和211學校,實驗班的學生認為自己沒有感知到環境特別優異,反而普通學校實驗班對此感知更為明顯。可能與地方普通本科院校資源更稀缺,對實驗班學生投入更集中有關”。
在985/211高校中,實驗班學生低年級時高影響力教育活動的參加率與普通班沒有顯著差異,而到高年級時,實驗班學生在出國、參與科研、競賽上的參與比例明顯增高,遠高于普通班學生。而在地方本科高校中,實驗班學生高影響力教育活動的參與情況一直高于普通班學生,尤其是低年級時報考職業技能證書、參加競賽的比例遠高于普通班;高年級時參與科研、投稿的比例差距有所增大。
對此,史靜寰分析,985/211高校實驗班更重視學術訓練,而地方本科高校更強調應用性能力培養,培養側重點的不同表現在學生對課外高影響力活動的選擇上。
就學生自我匯報的教育收獲來看,實驗班學生總體高于普通班學生;但是在985/211中,實驗班與普通班學生感受到的教育收獲無顯著差異,甚至在一些方面(如知識豐富程度、組織領導力等),實驗班感受到的提高反而更少;在地方本科中,實驗班學生自我感知到的多方面收獲均顯著高于普通班學生。
“總體上看,實驗班學生比普通班學生有更多的學習收獲和提升,但是表現出更低的滿意度。這和實驗班學生的基礎水平、預期相關。”不過,史靜寰表示,有研究表明,競賽獲獎的學生對校園環境支持度的評價更低,“這從側面說明學校對于有特殊天賦的學生個性化支持仍然不足”。
就清華大學學堂班的學生而言,史靜寰追蹤發現,經過一年的培養后,與非學堂班的學生相比,學生學習目標更明確,專業興趣更高,會更多地參加老師課題研究,開展合作學習和更高質量的人際互動。在綜合思維能力上,實驗班學生的表現優于普通班學生,尤其是大三學生的批判性思維能力優勢更加突出。在專業基礎知識上,盡管入學時實驗班學生得分顯著低于普通班,但大三時實驗班學生的成績已高于普通班。
而放眼全國,據統計,目前“拔尖計劃”共培養出六屆畢業生5500名,支持本科生總數累計9800名。前五屆畢業生中,97%的學生繼續攻讀研究生,其中有67%的學生進入了排名前100的國際知名大學深造,10%的學生進入了排名前10的世界頂尖大學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