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喜歡信手涂鴉,也就自然關注跟信手涂鴉有關的人和事,于是在去年文壇“韓白之爭”的時候,認識了韓寒。“文吵”中,這個孩子雖然口無遮攔,但除去年少氣盛無所顧忌的“粗口”,其言其聲多是懂得世故的大人們不想或不敢道破的一個“真”字,仿佛《皇帝的新裝》里的那個說真話的孩子。我們這個時代是需要“真”的時代,如果我們的后代還都是高舉語錄本的一代,那將是國家的悲哀了。所以打那以后,我每隔十天半月就去他的博客溜達一下,看看這個腦袋活泛,遇事總要叫個“真”、叫個“我”的愛玩的孩子又有了什么新的動靜。最近每天盯著汶川的災情和救助情況的報道,一邊忙于糊口的活計,兩個多月沒去韓寒的博客溜達,而央視的賑災募捐活動中也不見那孩子的身影,各種募捐的名單中也不見他的名字,猜想他肯定是又在以自己的方式做著什么了。進了他的博客一看,果然在地震發生后的第二天,韓寒從北京飛到成都后,馬上就趕到重災區現場。
親歷親為,這才是韓寒吶!想想自己每天只能跟著電視報道流些無能的眼淚,便十分佩服這孩子的勇敢和敏捷——不愧是個賽車手。在四川的那幾天里,這個曾經很狂的孩子深覺自己能力有限,看到救援和運送物資的難度太大,居然也有了無從下手的絕望。第三天的時候,韓寒和黃健翔、李承鵬各出20萬的錢款和其他物資,促成口碑一直很好的成都置信房地產公司出資人民幣1000萬元,為災區建三所地震震不倒的學校,他們三個分別擔任三個學校的名譽校長。他盼望學校建成后,不要叫“希望小學”,因為那里原本就是個富裕閑適的地方。他還希望聚源鎮中學的廢墟不要拆除,直接改為地震紀念館。因為這里是離成都最近的悲慘之地,教學樓是偷工減料的鋼筋水泥和違章加蓋的一層以及建筑中層層回扣的很多事情的縮影,應該有個最直接的教育保留。他的這些想法,其實都與我心中久積的看法不謀而合。
可以說,最早趕往重災區的集體和個人,在政府部隊主職救人,紅十字忙不過來的時候,韓寒與其他民間的集體或個人集結起來的救援力量承擔了很多災民的需要。韓寒謝絕了所有讓他轉交的捐款,卻沒想到號召大家捐點物資,自己花運費運到災區卻還有人說他私募物資,要追究法律責任,但他很理智,沒有放橫,表示愿意配合公安部門的調查。大局面前,這個孩子其實一直都是那種發自心靈根部的懂事,讓人從他身上看到了下一代的曙光。當然,不是誰都有能力和條件趕往地震前沿,也不是全國人民都親自去了重災區就好,那樣沒有組織的狀況,也許更不利于救災的有序進行。我籍此要說的是,關于熱情,我們從很多像韓寒這樣人的身上,看到了屬于人類發自心靈深處的理性思考,而不是隨著大溜走。因為如果從國家相關部門的捐款數字上,我們看不到他們的名字,看不到他們捐款的數字。看不到那個數字,一般我們的推論就是這個人很冷血,或曰之“鐵公雞”,但事實遠非如此。
晉江有個陶瓷企業的老總,叫賴金土,他提著28萬現金徒步進村,挨家挨戶給最困難的災區群眾發放現金,從幾百到幾千元不等,夜宿農村,甚至為多發一戶寧愿挨餓。昨天是他進村發錢的第5天。賴金土說,這些愛心款的捐獻者,并不全是他自己,還有來自福州、廈門、泉州各地的企業界朋友,總共28萬元。截至昨日,他已經發了6萬多元。他說,要把錢發完很容易,隨便到哪個大一些的受災群眾安置點,每人標準高一些,不到一天,就可以把錢發完。但那樣做,不是朋友們的心愿,也不是他的本意,他寧愿選擇少做點生意,多走一些災區村落。到災區去,談何容易?災區余震不斷,是一個隨時會有生命危險的地方,災區道路不通,吃喝不便,有許多我們想象不到的困難。我想韓寒和賴金土們這樣做,和災區面對面,和災民面對面,也許這樣做了才會在心里產生真的救助的感覺,同時也節省出捐款部門收取的10%的管理費直接用在災民身上。這種方式的救助,沒在政府或慈善機構的賬目上產生數字,但從災民受益的程度上講,比那些數字更打動人心。
捐款排行榜上0數字的“冷”與親臨災區切實救助災民的“熱”都是客觀存在,是救助的不同行為而已,如果我們單單從捐款的排行榜上判斷人救助行為的“冷”與“熱”,就難免會因妄加議論而造成對救助人的傷害,這顯然是不可取的思維視角。
在重災區韓寒看到了幾個名人,他戴著口罩,才沒被記者認出來。他說他到成都已近一周了,越來越多的社會名流們要到這里來演出和慰問了,他也該走了,回到上海后,他也不接受媒體關于此行的采訪,不寫任何相關文章和作品。也許,這是一個真正“冷”過、真正“熱”過的人對待自己參與災難救助行為的一顆平常心吧。我欽佩這樣的一顆平常心。